她怎么能够喝呢?崔令仪可是最清楚不过这药膳里有什么的。可看着此时“崔令窈”的眼神,崔令仪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她可能知道这药膳有问题。不!这不可能!下毒这件事自己是亲自动手,除了灵芝无人知晓。可从动手到现在,灵芝全程都在自己身边。便是她背叛了,也没有时间把这个消息递出去。崔令窈应当只是怀疑,绝没有实质证据。否则,以她对自己的恨意,今日绝不可能只是如此轻描淡写让自己替祖母尝尝这药膳,而是直接带着大夫将自己按在当场了。老夫人并没有说话。这种针锋相对的时候,她也不好偏向谁。更何况,她也不觉得令窈提出的是多么为难人的要求。“县主说得对。”崔令仪直接端起了那汤碗,撩起帷帽一角,将汤碗伸进了帷帽,而后扬起脖子咕嘟喝了一口。那汤碗明显下去了一截,显然是喝进去了。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崔令仪笑道。“只拿了一柄勺子,所以只好这般试了,让祖母见笑了。祖母尝尝,孙女儿觉得味道还是可以的,或许孙女儿在厨艺之上真有些天赋。若是祖母喜欢,孙女儿日后经常做给您吃。”裴玠的眼神落在她的袖口上。刚刚崔令仪便是将擦嘴的巾帕塞回了袖中。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儿破绽。见崔令仪做到这地步,裴玠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慢条斯理欣赏着自己衣饰上的绣样。总不好太过偏袒,老夫人心想。令仪这孩子虽是为了她的母亲,但到底表现出了孝顺的姿态,自己也该给她个台阶下。花朝宴的事自己虽然生气,可到底已经过去了。抓着不放,也只会让府上不宁。到底还得念及翾儿的面子。翾儿如今也该议亲了,总不好让二房一直这般乱下去。老夫人点了点头,崔令仪立刻欣喜上前,用干净的玉勺一勺勺喂着老夫人喝汤。大抵是崔令仪的手艺当真不错,也或者是老夫人给她这个面子,那碗汤居然被喝得一点儿不剩。将汤碗放回到灵芝拎着的食盒中,崔令仪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祖母觉得如何?”“味道不错,难为你一片孝心了。”“祖母喜欢,那孙女儿日后每日都炖了来奉予您。”当然,之后那些都是无毒的了。毕竟,崔令仪不是真想让老夫人去死。老夫人若是死了,她的婚事难免也会被耽搁,父亲和兄长的前途也会受阻。她如今虽然对崔翾无甚兄妹之情,但她心中清楚,崔翾的仕途越顺,将来她的底气才会越足。老夫人笑眯眯点了点头。她很乐于看到现在这副一派和睦的景象。哪怕是装的,也很好。裴玠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位成阳伯老夫人,当年也是有些手腕在身上的,不然也不能保全了三个儿子。是年老昏聩,还是养尊处优久了失了警戒心,为了所谓的和睦表象,竟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真和睦,何须表象?假和睦,要表象又有何用?“既然祖母精神不错,那孙女儿便先告辞了。”没兴趣继续留在这儿看这种无趣的戏码,裴玠直接起身离开了。老夫人以为她是吃醋,心下也有些不满,难得未曾挽留。崔令仪更是巴不得她离开,哪里会出言挽留。就这样,裴玠带着人顺利离开了老夫人的院落。“找人盯着灵芝,若她有事,即刻送去武夷真那儿保下她的性命。”出了院落,绕过长廊,裴玠突然开口道。因着如今的特殊情况,今日跟在身边伺候的是离澜。听到裴玠的话,她迅速反应过来。“是,奴婢明白。”裴玠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眼神清寂地看着院中的海棠。今日他一进屋里就注意到了,崔令仪身后跟着的那个小丫鬟涂了口脂。她应当就是离澜所说的崔令仪的贴身侍婢灵芝。只瞬间,裴玠心中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口脂的颜色,十分鲜亮,也十分惹眼。换句话说,绝不是丫鬟该用的。人有爱美之心这很正常,可深宅大院中,伺候人的奴婢需要的不是拔尖儿,而是安分守己。尤其二房的长子崔翾如今可是正当年龄。以张氏的手段,必定是将底下奴才调教得老老实实的,绝不会容忍不安分的人留在府中,免得勾了崔翾去,到时候坏了崔翾的名声,影响了他的婚事。灵芝能在崔令仪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这些事上一定是最注意的,否则崔令仪那性子也绝容不下她。那她今日这打扮,就绝不可能是自己准备的。崔令仪动手倒是快。裴玠真不知是该“夸”她一句心狠手辣、雷厉风行,还是该嘲笑她事情都未成就忙着过河拆桥,实在是头上顶了个猪脑子,算计都算不明白。不过,想来若是崔令窈在此,也一定很想保下灵芝的性命。这个小丫鬟用好了,能做的事可多了去了。回到葳蕤苑的裴玠继续将自己塞回床榻中。虽然吃了药小腹没那么难受了,可身上还是时常觉得冷汗津津,四肢也是酸软无力。自从过了孩童时期,裴玠已经甚少有过这种感觉了。如今,倒是破天荒体验上了。而与此同时的紫宸殿内。崔令窈看着眼前的孙姑姑,淡声道。“既然今日上官小姐前去拜见母后,朕自当避嫌才是。”孙姑姑温和笑道。“上官小姐也算是陛下的亲表妹,这都是一家人,哪里讲究这些。而且太后今日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金齑玉脍,御膳房供了几尾鲈鱼,太后记得陛下最是喜爱鲈鱼,特意让做的。陛下不如赏脸前去尝尝?”孙姑姑的话说得很客气,可崔令窈知道,若是她今日真的没去,很快前朝后宫又会传起陛下不孝的事。太后用孝道,可是狠狠拿捏住了陛下。“朕知道了,稍后便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没有一直躲着的道理。崔令窈淡然应下。孙姑姑走后,崔令窈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的离渊。“上官华蕤怎会入宫?”她不是上次落水后就借此和太后疏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