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开始就在想,这次中毒的事,有太多不合理之处。令仪也反复说了,她控制好了用量,老夫人不该那么早毒发,灵芝也不会一夜之间就死了的。最奇怪的,便是她自己服毒这件事。崔令仪醒来后在得知自己日后身子孱弱,且可能子嗣艰难的事实后,哭得差点儿昏死过去。她反复跟张氏强调。“我控制了好量的,娘亲!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崔令窈!一定是她!那日我去给祖母送汤的时候她就在那儿,我当时就觉得她应该发现了什么!一定是她当时就觉察到了不对,不过是隐忍不发,想要将我害到这般田地!”尽管张氏也十分恨崔令窈,但她却并不觉得此事和崔令窈有关。“她做这件事,于她有什么好处?你和左清晏见面这件事,她就算知晓也并不一定确定你接下来就会算计老夫人。且你当时是从十方观回来便直接动手了,这其中根本没有多少空余时间,她哪里就能够未卜先知呢?且她若真的知晓,直接拆穿你不好吗?还能在老夫人那儿卖个好。如今你伤了、老夫人也伤了,她又得到了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这些时日,张氏一直在想这件事。如今,张夫人送上的这条线索,彻底补齐了她的猜疑。“谁能想到,众人眼中第一个受害者的她,居然会是这桩中毒案的幕后真凶。我原本就怀疑,老夫人那药的剂量也控制得太好了,虽然看着严重,又是吐血又是昏厥,可实际对身体的损害可比令仪的轻多了!什么人这么好心,还特意为她斟酌毒药的用量。如今看来,本就是她自己所为!”“可成阳伯老夫人图什么?就为了算计令仪?”张夫人也是疑惑了。且不说二人仇怨没到这个程度,便是到了,成阳伯老夫人也犯不着用这等手段啊。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她哪里是算计令仪。她算计的,明明是我!”张氏的脸上,是冰冷的恨意。“她是想帮崔珺名正言顺除了我。可她还不能和张家撕破脸,免得崔珺和我哥哥反目成仇,到时哥哥给崔珺的仕途添堵。所以,老夫人就必须让我多犯些错。令仪这桩事,崔珺已经知晓了。怕他也不觉得是令仪一人所为,而是我这个毒妇在幕后指使要害死他的亲娘!加之我因为令仪要被送回阙州一时彻底同其撕破了脸,夫妻情分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不更方便了老夫人日后下手?嫂嫂,你信不信,只要老夫人日后再出点儿什么事,崔家人都会算到我的头上。到时候,他们会拿着所谓我的“罪证”,去跟哥哥讨要所谓的说法!”有孕那件事,到底面上不光彩,且张氏到现在也没办法完全说清,所以便瞒了下来。张夫人在一旁听着,也是觉得心惊肉跳。她对此事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张氏的言语。而张氏言语中的倾向性也自然而然带着她的思路跑偏了。偏偏张氏这一番思量还十分严丝合缝,张夫人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那你下一步预备如何做?还有令仪,她这身子,议婚怕是会有些艰难。你哥哥如今还在任上,这几年内怕是回不到神都,好在我和静婉如今还在这儿,静婉的婚事也快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哥哥怎么也要回神都述职一趟,也能给你撑撑腰。”张夫人和女儿回神都,本就是上层周旋斗争后的结果。所以,张家小姐的婚事,定的自然也是神都内的名门望族。正是吏部尚书吴大人的幼子,两家之前已经互相通过气儿,花朝宴上两个孩子也都互相见了面,这几日已经在筹备下聘一事了。张静婉的年龄本就比崔令仪大上两岁,在神都内其实已经属于晚嫁的了。张家夫妇疼爱女儿,多留了几年,本想着在身边为其找门婚事,也不求多大富大贵,只求是个上进能疼人的,日后嫁了人也可让女儿时常回家瞧瞧。没想到最后却也只能把婚事定在了神都。这礼部尚书之子也已经是他们精挑细选过的了。一表人才、人品贵重,难得的是自己也有官职在身,并不是那等庸庸碌碌之辈,家中虽没有勋爵在身,但也是清贵人家。张氏在给崔令仪相看婚事的时候也曾将此人列到过名单上,只是后来听闻母家兄嫂定了此人,才有些遗憾地将其删掉。不过如今的张氏,满心满眼已经都落在了信王身上。那可是未来的圣上,一旦成了,她家令仪可就是皇后了。她就是皇后的娘亲,这满神都的名门贵妇人,谁能压得过她?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强过那个人了。听到嫂嫂提到了静婉的婚事,张氏的眸子微闪,心中有了个主意。“我如今也没什么好的主意,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令仪这儿,我已经让人去各地寻医师给瞧着了,也劳烦嫂嫂帮帮忙,有什么擅于调养身子的方子也帮忙搜罗着。还有令仪这脸,我记得剫州有位大夫,家中有秘药,当年剫州平家的女儿,不是幼时烧伤落了好大一块疤,便是这大夫给治好的。还请嫂嫂帮我去信一封寻一寻这人,令仪若能治好这脸,我也是去了一桩心事。至于婚事,先不急,令仪也才刚刚及笄,留上几年我仔细教导一番也好。”这最后的几句也是张氏的心里话。如今的崔令仪,便是真的得了机缘成了信王妃,她也根本守不住这个位子,更拿捏不住信王的心。张氏想,她真不该一味娇纵着令仪,才养成了这般“单纯”性子。这些时日,自己一边给她调养着身子,一边也要仔细再教导着她。务必要让其脱胎换骨,方便日后在王府中立足,日后也好担起一国之母的重任。“这是自然的。”这种事,张夫人还是很愿意帮一帮的。只要崔令仪别再犯蠢拉张家下水,她是愿意做出点舅母模样的。又聊了一会儿,张氏状似无意提起。“对了,静婉的婚事这几日是不是要找人去合庚帖了?不知,吴家那边找的哪家上师给测算呀?”张夫人笑眯眯道。“原本是准备寻城外十方观的奉真真人,结果听闻她那云游的师兄,赫赫有名的长生真人过几日前来论道。所以想请他给测算一二,也是图个心安。”长生真人。张氏脸上的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想来,定不会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