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今日朕这宴是鸿门宴？喝得倒是快。”嘴角轻挑，裴玠慵懒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臣女和陛下体同一心，有什么可怕的。陛下这儿的都是好东西，说起来，也是臣女占了便宜，不是吗？”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裴玠抬眸似笑非笑望向她。“的确是你占了便宜，不过，这东西对你好，自然也是对朕好，你这副身子还是要好好调养着，才多大，就这么一身毛病。”两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却已经极为了解地方，因而说话的时候，也随意了许多。喝了半碗，崔令窈便觉得有些喝不下了，裴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放下不必再喝，而后轻声问道。“你早就知道崔令仪的事，是吗？”“是。”“十方观那件事，你早就知晓。不是从旁人口中旁敲侧击得出的，而是你清清楚楚知道崔令仪和张氏算计你的整个过程。”“是。她们如何使我病倒，找来的奸夫是谁，又找了谁来做证人，这些我都清楚。甚至，我还知道一旦这个计谋成功后，我会面临怎样的结局。”“你并不是像崔令仪一般重来一遭，让朕猜猜，你是，预知到了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所以，你想努力规避掉那些结局，是吗？”“……是。”崔令窈不得不承认，裴玠实在太敏锐了。他成功推测出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几乎分毫不差。“原本，我在庄子上病得浑浑噩噩，结果有一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到有些可怕的梦……”在入宫之前，羲姮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她将自己的梦魇娓娓道来。被扣上私通罪名的无助，困锁在庄子那些年里的绝望，得知真相的讥讽，以及发现那一切只是梦魇自己还有求生机会的欣喜。“就是这样，我知晓了净月的背叛，提前做好了对应的安排，于是安心迎接着那一碗会让我昏睡过去改变命运的汤药，结果，却阴差阳错和陛下您互换了身体。后面发生的事，您便也都知晓了。我曾经怀疑过梦境的真假，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失心疯了。可净月的背叛、张氏的算计、还有崔令仪那对我深入骨髓的恨意，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这都是真的。若我不奋起反抗，那可能就是属于我的结局。”裴玠的手指轻轻在扶手上叩击着。他不紧不慢分析着如今得到的线索。“所以，一共有三世。第一世，崔令仪入了宫成了朕的妃子，却因为用药设计而害得朕吐血重病，因而被打入冷宫。在那之后不久，朕便不知因什么原因而崩逝了，信王承继皇位，而你作为他的侧妃，也一步步从温元夫人最终成了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而第二世，崔令仪重生，想要抢占你的人生，她和张氏合谋用私通罪名将你困死在了别院，同时顺利嫁给了信王为侧妃。但这一世，直到她再去别院找你之时，信王依旧只是个亲王，她也依旧只是一个不得宠的侧妃。你被困别院三年，而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信王应当是已经登基了。就算抢了你的机缘，可同样，她也毁了信王的机缘。而第三世，便是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一世。崔令仪的算计未曾成功，你我之间也多了一层牵扯。”裴玠从崔令窈的讲述和离镜司传来的张氏母女的对话中，快速梳理出了简单清晰的三世走向。并且，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任何事，都并非一成不变的。崔令仪想要万人之上的地位，想要至高者独一无二的宠爱，所以，她认为只要她抢先一步嫁给裴琰，并让裴琰一辈子见不到崔令窈便可达成。但事实证明，并不是的。裴琰并非会爱上每一个侧妃，裴琰也不是注定每一世都会走到至高无上的位子。任何改变，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崔令仪未曾入宫，所以没了自己吐血昏厥那件事，所以很可能后续也没了英年崩逝的结局。虽然崔令窈的梦境中并未详细讲述自己这位皇帝在那三年间发生了何事。但身为帝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接受了我的话。”重生、梦境预知，这些东西寻常人怕是半个字都不会信，但裴玠一直都是接受良好的态度。“朕一睁开眼都能变成女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况且，这些事，裴玠之前心中也都有过猜测。崔令仪为什么无缘无故，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突然就恨崔令窈恨到多番算计搭上自己也不罢手，这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崔令窈的第一世，是她最想要的人生。所以，她要毁了崔令窈，抢占她的人生。“崔令仪是个蠢货，可蠢货有时出其不意，发挥出的破坏力却是超出想象的。你是个聪明人，第二世之所以会被困别院，也是未曾料想到一向和你关系平平却也说不上仇恨的堂妹，突然会发疯到这等程度。”而如今崔令窈只需有了防备，她就能在劣势的情况下迅速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哪怕当初没有互换一事，按照她的计划，她也能够顺利脱困。“是了，同样，第一世，陛下应当也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就用那等药物吧。所以猝不及防下，也着了道儿。”宫中争斗，虽然不择手段，但也都是精心谋算，便是用些秘药，那也都是私下用，谁会像崔令仪这样，恨不能举在头顶告诉旁人她在用药。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对蠢人的威力也是有些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