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杀了这成阳伯府的人并不难。甚至都不需要离镜司的人帮助。只要豁得出去，一包砒霜便能够将他们尽数解决。杀人这种事，永远比得是谁更能豁出去。崔令仪这个蠢货都能做成的事，她自然只会做得更完美。可做完呢？当年之事的真相还是不明了，娘亲依旧在外人眼中是因为爹爹的牺牲而悲伤过度难产而亡，崔家的人依旧是善人，是好人，甚至依着崔珺如今投靠奉国公的架势，说不准他死后还能得个追封。这远远不够。在崔令窈看来，他们要声名尽毁，要被律法制裁，要被天下人唾弃。当年的真相，要大白于天下，一切有罪之人，都应当被绳之于法。崔令窈那纤细的手指中，紧紧抓着一根发带。那是她小时候戴的。是娘亲亲手为她缝制的。上头有着栀子的绣样，淡雅素洁。小姑娘家的头发并不长，她虽然喜欢娘亲头上漂亮的步摇和发簪，但却根本戴不了。所以，娘亲会变着法儿为她准备很多漂亮的发带。“春日里，便戴这桃花发带，夏日里是栀子，秋日里是菊花，冬日里是梅花。我们小瑶儿戴满几个寒暑，便也有像娘亲一样长长的头发了。到时候，娘亲给你挽漂亮的发髻，戴各种好看的发簪，到时候你喜欢什么样式，就画下来，让爹爹去给你打，好不好？”小瑶儿，是她的乳名。瑶与窈同音，是美好之意，寄托了崔玿夫妇对这第一个孩子满心的期许。“好！”年幼的崔令窈抓着发带，笑得灿烂可爱。那时候的崔令窈如何能够知晓，几个月后，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她没有等到娘亲为自己挽发，也没有等到爹爹为自己做发簪。以后，这宅子里，也没有人会叫她小瑶儿。她是崔令窈，是崔家的大小姐，不再是小瑶儿了。她几乎能够想象出娘亲为她绣这些发带时温柔的眼眸。其实，娘亲不止是温柔的。在谢伯母的口中，娘亲是极为聪慧的。在自己尚未出生前，娘亲曾经跟随父亲去往边关两年，后面是因着有了身孕，加之神都内祖母连番召回，这才从边关回到了神都。“她虽未上过战场，却对战事有着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敏锐。你父亲同北狄最为精彩的那几战，都有她的功劳，她最是擅长诱敌深入，北狄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还有当年突袭北狄草场那一仗，北狄几千匹军马的口粮尽数毁于一旦，也是她一手敲定的偷袭路线，成功绕开了北狄所有的主力，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可惜，成阳伯老夫人一直不愿她在边关追随崔大哥，在得知有了你之后，便接连数封书信要求左姐姐返回神都。谁承想，那一别，竟再也没了重逢之时。”……那是崔令窈从未了解过的娘亲。聪慧、果决、肆意。这样一个人，最后却折损在了内宅中。爹爹戍守边关，为国征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娘亲当年也曾立下奇功，且为人良善，未出阁时常施粥百姓，嫁人后也常对慈幼院等地施以金银。他们两个，凭什么不能得一个好结局？吱呀——沉思之间，突然崔令窈警觉听到了窗户处发出的响动。隔着层层纱帐，她看不真切外头，但能敏锐感觉到屋内有风吹入。